你现在的位置：有一种纪念叫遥祭
● 徐仁海
1947年，他从北仑河出海口近旁的松柏村，走进十万大山参加革命，1950年，他长眠在十万大山深处的平旺乡（今属防城区营滩乡）。
在现今的平旺农贸市场的一座土丘似的矮岭一隅，一座群葬的纪念碑，是他为新生的人民政权捐躯后灵与肉的最后也是永远的居所。
小时候，只听说我们村有这样一位革命烈士，后来，在县委党史办工作，从史料上认识这位老乡。直至我为写作长篇纪实文学《十万大山剿匪记》深入十万大山采访，才真真正正知道他牺牲的全过程。
1950年2月，十万大山地区的土匪暴乱硝烟四起。
5月初，连日阴天的平旺乡，夜幕沉沉。张彩明股匪乘夜幕掩护，偷偷摸摸接近树高林密地势险要的平旺坳。
山野寂静，唯有虫子的叫声唧唧复唧唧。3个土匪尖兵悄悄摸上黑咕隆咚的坳顶。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夜空。借着闪电的亮光，土匪看清山脚下的乡政府大门没有民兵把守，便猫起腰给后面跟进的土匪发出信号。
大股土匪快速涌上坳顶，近百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住乡政府。稍后，张彩明握着卡宾枪的手往山下一指，众匪便悄悄地直扑山下的平旺乡政府……
正在煤油灯下汇总春耕进度的乡长张儒泰，听到在大院里的哨棚站岗的哨兵大喊“有土匪”后，敏捷地扬手将办公桌上的油灯打翻在地。黑暗中他呼叫民兵抢占有利位置。土匪仗着人多，一边喊杀一边射击，野狼扑食似地嗷嗷叫着向乡政府围拢过来。3名民兵举枪刚想还击，就被土匪的一阵乱枪击倒在血泊中……
不足一公里长的平旺乡街，在沉睡中被纷乱的枪声、喊杀声、脚步声惊醒、颤抖……
土匪在猛烈的机枪掩护下，用近10人抬起一根粗大的圆木撞开乡政府大门，旋即一边狂乱地朝各间房屋扫射，一边凶狠地嘶喊“杀土共杀土共”，纷乱地冲杀进来。
乡长张儒泰沉着地指挥民兵们在屋里寻找掩蔽物，一边举起驳壳枪还击一边往里屋撤。
他身旁的一名民兵被土匪的一排机枪子弹击中倒在他的脚旁，口吐鲜血，头一歪，牺牲了。张儒泰侧身朝土匪连连扣动扳机，顺势单膝跪下迅捷地摘取牺牲的战友身上的一颗手榴弹，弓腰朝另一间坚固的房间疾奔过去。在开枪射击一个跃起的土匪后，几乎与此同时，另一个土匪的卡宾枪也对着张儒泰的侧背射出了一串罪恶的子弹。他强壮的身板往上一弓，那宽宽的肩膀上立即被子弹击穿了两个洞。再也跑不动了的他，吃力地挺了挺身，便一屁股跌坐在门前溅满自己鲜血的石块上。
张儒泰喘着粗气，怒目圆睁地瞪着面前的土匪。这个朝他古怪、僵硬地奸笑着的土匪再次朝他射击，张儒泰当场牺牲。他卧倒在地，脸侧向左边，左手缩在腹部，右手横向伸出，紧紧地抓握着一颗未来得及引爆的手榴弹……被活捉的3名民兵被土匪活活吊死在平旺坳的3棵松树下。
几声凄切的鹤唳挽歌般在山野的上空飘过，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，夜，复又神秘地沉静……
这是我的长篇纪实文学《十万大山剿匪记》的一个小片段。
张儒泰牺牲时，33岁。家中两个幼女，他没能多抱一抱多亲几下。一身洗得发白的黄军装，被青春的热血浸透。一双还未能多看几眼国旗的眼睛，在那个匪乱之夜永远地闭上了。
他是十万大山匪乱期间防城县牺牲的唯一一个乡长。
那夜已远，今夜无眠，在这个清明节，我心深深处，悄悄燃香三炷，遥祭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逝者。只因他是共和国的一位烈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