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神“返乡”下的地方性书写
精神“返乡”下的地方性书写
——杨仕芳中短篇小说集《阿萨玛的灯》读后感
□ 韦 莎
自凭借着中短篇小说集《而黎明将至》荣获第九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以来,杨仕芳仍笔耕不辍,继续将笔力置于对桂北基层人物及其精神、命运的叙述,结合切身经历,以温暖真挚的风格对桂北地方生活百态进行深入描述和“还原”,进而凝结成新作——中短篇小说集《阿萨玛的灯》,为广西文学版图的绘制贡献一份力量。
作为创作主体,杨仕芳关注基层,以悲悯情怀写出普通老百姓身上的伟力。恰如其在接受访谈时曾言:“这与我对世界的认知有关,与我对小说人物的同情与悲悯有关,与我追求的艺术取向有关……其实我是通过她(小说人物)来努力说服自己,对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温柔以待。”因此,在《阿萨玛的灯》中,杨仕芳借风景物象、方言民俗等地方文化元素,在语言、叙述、故事结构布设上,以“在地性”叙述呈现出城市化进程给小城镇老百姓带来的悲喜,进而完成了其对地方生活的精神“返乡”。
长期以来,地方基层凭借着传统文化、方言经验、风物景象等因素,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日常生活。《阿萨玛的灯》以湘黔桂交界的侗族聚居地“三省坡”的地方日常生活为叙述资源,选取其中的民俗文化、方言等蕴含地域性的生动元素,进而摹写一幅桂北小城镇乡民的日常生活民俗画。
一方面,小说集中对桂北地方风物景象的叙述俯拾皆是,这既为小说人物铺就了活动场域和背景,还描摹出湘黔桂交界处的朴素生态的地理风景,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图景。譬如在《阿萨玛的灯》中,爷爷和杨建国的出场即是在以山林耸立、吊脚楼、青苔小路、鼓楼、依山而建的村庄等地域景物构设的背景下,人物在这样自然朴素的地理环境的影响下也有着淳朴善良、友好互助的品质。又如《原来天是这样放亮的》,开篇叙述了送葬途中的稻谷、田野、苍鹰、觅食的鸡等景物,衬托出人物春妮纯粹且悲痛的内心。如是,小说集凭借这些元素绘制了一个桃花源般的“三省坡”世界,在呈现地方风物的同时,展现出地方民众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生活。
另一方面,小说集还描绘了民俗风情、方言俚语等极具“三省坡”地方性的文化图景,侧面体现出桂北小城镇乡民的蓬勃生命力。譬如《阿萨玛的灯》叙述了民间流传的“萨岁”故事,以及寄寓着美好祈愿的“阿萨玛的灯”等,同时以独具地方侗族方言特色的“奶雄”“卜雄”“公阿郎”等称呼,嵌入文本人物的对话中,形象生动地呈现出地方民众的日常生活状态和精神风貌。这使文本充满地方色彩的同时,展现创作主体对地方生活的熟稔和热爱,并试图发掘其中隐藏的生动美好。
不难发现,杨仕芳是一个扎根地方和民间背景的创作家。正如他曾坦言:“我是那种很笨拙的写作者,我所有的小说都离不开生活。”这样的“笨拙”使其文本充满着实在的“泥土气”和“在地性”,让其能将写作的目光“落地”,最终阐解地方人物的内在,实现主体的精神“返乡”。
一方面,小说集塑造了一个个虽处于困境却依然积极生活的人物形象,表现了创作主体作为知识分子对基层民众的人文关怀。《原来天是这样放亮的》叙述了无妻子女儿音信、在龙城工地当门卫的“老鲁”,面对春妮的求助也能再三施以援手。《父亲的渔船》中的吴雪莲,在失去相依为命的母亲后,又被设计失掉贞洁,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生命,而是选择与自己“和解”并坚强活下去。在对这些基层人物的形象塑造过程中,在诸如“月亮被晃动的水面揉成碎片”等不乏诗意的语言背后,隐现的是创作主体对小城镇乡民的人文关怀和脉脉温情。
另一方面,小说集聚焦于现实生活,以巧妙的叙述手法将城与乡、大人与小孩之间的关系进行联结,如此打破了两者之间的隔绝,展现出创作主体对现实问题的思辨。譬如《原来天是这样放亮的》借春妮逝去的哥哥——陈春生的口吻,以第二人称的叙述视角讲述了春妮为了“渴望已久的生活”而“离乡”,又多次在“回乡”“离乡”中徘徊折返,最终村里虚假的喜宴让春妮心中“放亮”,如此城乡之间的“断裂”在这里得到了弥合,表现出创作主体对城乡现实问题的理性思考。而在《桃子为什么流泪》中,创作主体的现实思辨则表现得更为明显。这篇小说以孩童视角进行叙述,由“桃子为什么流泪”这个问题引出大人与小孩看待事物的显著反差,表现出创作主体对纯真童心如何不泯,以及大人和小孩之间相处之道的思考。
综上可知,杨仕芳的中短篇小说集《阿萨玛的灯》试图将对“三省坡”的地方书写纳入到更为普遍存在的现实生活文化语境中进行观照,以对地方风景人事的丰饶性和深刻性的挖掘,实现其精神“返乡”,进而突破地方书写的庸常化而展现出一种文学写作的勇敢探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