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葱拌豆腐
□ 何 宇
母亲喜欢吃小葱,每到时节,总要在菜园一角种下小葱。小葱长势喜人,绿茸茸的叶子上附着露珠,很是鲜嫩。
母亲读书不多,相信葱与“聪”一样,多吃葱聪明。记得小时候,每到圩日或是考试,餐桌上偶尔出现小葱炒肉,但更多时候是小葱拌豆腐这道菜。
小葱拌豆腐的做法简单,在菜园里采择新鲜的小葱,清水洗净、切断备好,把新鲜出炉的水豆腐切成方正小块,小葱撒在豆腐上面,再加上食盐和香油,搅拌均匀即可食用。满满一口下去,小葱的清香与豆腐的清淡相互搭配、相互补充,相互碰撞出清新淡雅之感。
这道菜好吃爽口,但寡淡油水不多,对处于长身体阶段的我们,囫囵吞枣不久便饿了,却不妨碍我们喜欢这道美食。
每当家里拮据,买不起肉的时候,到了圩日或考试,母亲稍稍改变小葱拌豆腐的做法,豆腐放在油锅里煎至金黄,放入切断的小葱拌炒,再放入酱油焖煮,一道小葱拌炒豆腐上桌。豆腐的色香浓郁、外焦里嫩,送入嘴里滋油喷香,一嘴下去挤出豆腐内的白嫩清香,软滑入口。
记得有一次,我们跟着母亲学做小葱拌豆腐,拿着筷子比划着母亲的刀法,轻轻地捣鼓着豆腐,再把小手掰好的小葱轻轻地放在上面,满意地倒上香油,接着用筷子搅拌完成。母亲捧起来凑上前闻了闻,夸赞地说:“小葱拌豆腐——一清二白。”母亲接着解析,以前老人常说,小葱拌豆腐寓意着做人要清白正派,就像这块豆腐一样,从里到外都是白的、干净的。
就这样,我们吃着母亲做的小葱拌豆腐长大,也如母亲所愿,顺利考上了大学。毕业后离开了家乡,来到基层政府工作,家庭生活也随之改善,小葱拌豆腐这道菜就吃得少了。
基层政府是社会治理的末梢,也最贴近群众的切身利益。在基层工作多年,辗转于不同部门,也与不少群众打过交道,群众所思所想也能略知一二。
在一次社会救助工作中,我们入户识别特困户,详细了解并登记该户家庭情况,老人年老无子女,无存款也无收入来源,借住在亲戚家中,基本符合评定条件,当月开会评定通过便可享受相关政策。老人的亲戚默默点了烟,重复说着老人的苦难过往,还向我们每人递来一根香烟。我们摆摆手,接着说:“不能抽您的香烟,但请您放心,符合条件就会应享尽享。”对方才放心地点点头。
一次聊天中,我向母亲提及此事。第二天刚好周末,母亲邀我回家吃饭。母亲提前整了一桌子菜,有鱼有肉有海鲜,还有多年未见的小葱拌豆腐。相比于诱人的大鱼大肉,小葱拌豆腐显得平淡朴实,一口下去还是以前熟悉的味道。
从母亲口中得知,最近通报了多起基层贪腐案件,有的网友评论说身在此位身不由己,想到我昨天说的事情,她有些许担心。
母亲指着桌上的菜,饶有兴致地说:“大鱼大肉虽好,吃多了会影响健康,还是小葱拌豆腐好,一清二白,清淡健康。”
我似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。多年以来,母亲带着孩子艰难地走出了穷困,又怎会忍心孩子堕入深渊,再入困境呢。作为一名公职人员,如果内心不想腐,谁又能逼你贪腐呢。自己历经的苦难,又怎能忍心视苦难不见,违心贪腐呢。正如豆腐之所以清白,那是从内到外皆是清白。
我笑着点点头,大口大口地吃着这道菜,细细回味着小时候那段难忘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