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就是创造奇迹

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有散文作品发表于《青年文学》《天涯》《散文》《清明》《散文百家》《山东文学》《山西文学》《广西文学》《安徽文学》等刊物。一些散文被《散文选刊》等杂志转载。出版《个体户笔记》《城市书:上海生活》等多部散文作品。长篇散文集《个体户笔记》和《照相馆辞典》分获2018年度和2020年度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签约,散文集《平陆运河》获广西作家协会“纪录平陆”创作项目签约。

□ 罗 海
我一直沉迷于散文的写作,暗自以为只有把自己的生活以散文的非虚构形式书写下来,才是珍贵的,一旦虚构,就失去了我想珍存的那种实录价值。
有作家说写作就是与遗忘和平庸作斗争。其实写作不光是与遗忘和平庸作斗争,更要与灵魂进行各种博弈。
写作基本是一种向外的敞开,而心灵往往要求关闭、隐蔽、藏匿。
灵魂总是在下意识地掩饰自己,不愿示人,而写作特别是散文写作却要求敞开。很多时候散文写作的成败就取决于你的灵魂能敞开多少,能敞开到何种程度。
因而散文写作者的写作不仅是在与遗忘和平庸斗争,更是在与灵魂博弈、纠结、纠缠。
散文写作者一路写来,总是脚下踉跄,走得歪歪斜斜,难免虚虚实实。
我命定地成为一个城市人,这是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必然。
我留恋乡村,可又义无反顾奔向城市。
其实我很怀疑自己对乡村貌似的留恋,是否是内心真实的愿望,我常常怀疑这是一种虚伪的表达。如果你真留恋它,你为什么离开它?为什么离开得那么决绝,再也没回头?
人,常常是虚伪的,对别人虚伪,对自己同样虚伪。这是人的本性。
在人的灵魂里,在人的心灵中,“真实”往往是我们不敢面对,不愿面对,要竭力逃避的。它的残酷,总是让我们本能地不能、不愿也不敢直视。当我们谈论真实,书写着真实的时候,我们真的是在谈论和书写它吗?
“我写的不是我说的,我说的不是我想的,我想的不是我应该想的,如此直至最晦暗的深处……”当我读到卡夫卡这句话时,惊呆了,张口结舌。
真相的揭示总是如此令人震惊,也因此真相往往是不能揭示,不应揭示的。
人多数时候是懦弱的,少数时候才显得有一些勇敢。这种勇敢出自于一时激情一时激愤。
懦弱是常情是常态,勇敢只是例外。
我眷身于城市已经几十年了,对于我来说,如果要表达,我首先应该对城市进行表达。自从我来到了城市,这越来越成为我的一种宿命。可奇怪的是,很多时候我总是自觉与不自觉,下意识与有意识地回望乡村,用一种“田园牧歌式”的笔触,歌咏乡村,而忽略和回避当下城市生活。中国作家们对于乡村的迷恋、美化,已经到了盲目和盲视的程度,匪夷所思、令人深思。
正是这种反思促使我决定写《城市书》四部曲。
先是在一年前,写出了约20万字的《城市书:上海生活》。
现在,我的第二部《城市书》终于写出来了,也约20万字,被我命名为《城市书:工厂生活》。
我原计划写的《城市书》四部曲分别为《城市书:上海生活》《城市书:马鞍山生活》《城市书:广州生活》《城市书:柳州生活》。分别以我生活过的四座城市命名。
但当我准备写我在马鞍山这座城市的生活时,改变了主意,不光是写我在马鞍山的生活,我觉得这虽然有意思,但如果我全心全意地只集中写我在马鞍山这座城市里的工厂生活,让它成为一部纯粹工业题材的作品,我认为将更有意思,更有味道,更值得书写,写出来也更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。
作家们对城市文学的表达一直是十分缺乏的,尤其是对工业文学的表达,同对农村生活的表达的巨大体量比起来,简直算得上空白。而中国已经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口属于城市人口,这种表达的缺失实在是作家责任的失位与失职。
城市应该成为当下中国作家的主流书写,而工厂更应该是中国作家不容忽视的书写内容。没有工厂就没有城市,工厂是城市的母体,工厂孕育了城市,发展了城市,创造了城市,最终使城市成形、成长、兴旺,成为我们的现在以及未来。
我在工厂仅仅生活了两三年,而且我离开工厂已经有些年头了,在写作中我多次深感需要重新回到工厂,有时我觉得如果我不重新回到工厂,我的书写将会停滞,写不动了,不会完成、不可能完成。在写作的过程中,我深深地感受到,生活是作家的乳汁,没有生活的乳汁,作家不可能健康成长。
终于,我还是把这部书完成了。实属侥幸,也说明一个人只要下决心去做一件事,只管去做,往往就会做成功,会创造奇迹。在写作《城市书:上海生活》时,我也认为我不可能为上海写出一部书,可是,最终我也写出来了。
对我来说,每一次写作,都是一个奇迹。
文学就是创造奇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