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梨花去
□ 晓 燕
一提起花,我就有些激动。对白得一尘不染的梨花我崇拜得五体投地。当三月的手将赤橙黄绿播撒在田野、山冈之时,梨花躲在山脚、地坝、井边静静开放。
不张扬,不喧哗,平静得甚至有点严肃地守着自己的青春。梨花在枝头上静静地开放,它六个透明雪白而充满神一样光芒的花瓣写满安静、从容。梨花像一位哲人,轻盈而清醒地站在枝头上,睁着空灵而默不出声的眼睛看世界。它的六根柔而长的花蕊尖也有六个小黑点,仿佛是梨花又多出了六个眼睛。
梨花那沉静、自信、玉一样的白;那白之于黑、善之于恶的白;那把大地渲染得轻盈又厚重,不动声色的白;那瞬间让夜消失,让铁自愧回炉的白;那让鸽飞千里,又悄悄返回枝头的白;那如青莲下的静水,雪山里风骨的白;那可以摘下来放在掌心,轻轻揉碎,放到自己梦里清醒的白;那平和冲淡抛弃尘世灯红酒绿的白;成为东方文化中最具意味深长的白:永久地嵌在我的骨髓里,震撼着我的血液。
曾经,我也是一棵燃烧的树。现在每一片叶子的边缘、每一根花蕊的顶部、每一截枝丫的转弯处都还留着燃烧的痕迹。结果怎样呢?那些痴狂而燃烧的日子,那些怎样在蓝天里抒写激情,又怎样在时光里绽放的事实,深深地烙印在我生命的诗句里。
一周前,我就约了几个朋友到巴南深处的天平山去看梨花。可那天清晨不知雾从哪儿涌出来,车在山路上慢慢爬行,浓雾不动声色地围过来,司机赶紧把车灯打开,可刚一睁眼车灯仿佛被浓雾吞掉了,车缓缓前行。返回?一个念头闪过。可是浓雾的包围跟自己看梨花有多少关系?再说雾中看花不是更有滋味吗?可眼前只有一尺的白昼,山上所有高高矮矮的树都沉到雾海里去了。我们几个朋友在车里真不知所措,如日思夜想快到手的东西突然被大风卷走。还好司机坚定不移地一寸一寸地前进。
我生命里的梨花,你在哪里?我梦中的哲人,你在哪里?虽然我们多花了两倍的时间,但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居然到达了目的地。
该怎么跟自己解释,该怎么跟每一朵梨花解释。如果说真是雾中看花那也别有一番风情。明明三天前,我跟一位跑旅游的朋友打电话,是他告诉我的,这儿上千亩梨花正开得盛呢。
这时随行的朋友们疑惑地问:“你怎么选的时间?怎么选的地点?”难道是我来迟了,还是我昨夜在梦中对梨花的爱,梨花有意躲匿?我们到天平山时,满山遍野的梨花全谢了,满眼全是苍翠的梨叶,它们举着欢迎的小手。而此时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大声呼喊。反正我此刻已泪眼花花了。爱是什么?燃烧的快意,疯狂的痴迷,还是从容的深邃?可是,今日的梨花又如何解释。明明在梦中告诉她明天要来的,可她全部逃匿,逃匿在那些比食指还小的果实里。这是哪一门哲学,哪一条爱情箴言?我连用相机拍了数张还沾着水滴的青嫩小梨子,我要回家去一个一个盘问这些小东西。
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,突然听见一声尖叫:“快,快,看这儿,这儿有一朵还盛开着的梨花——它可在这儿等我们呢!”
我像孩子似的奔了过去……
真的,都一周了,我还睡不安稳,就为看梨花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