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里的紫苏

□ 鲁 珉
老屋旁边那块紧挨着篱笆的空地,一直长着紫苏。好几次父亲要砍了去,母亲总是说,它自顾自地长着也不碍你的事,砍了做什么。
父亲听了,也就不做声了,紫苏就自由地长着。每到春天,紫苏也跟着别的花草开始返青,挨着篱笆生生地长出一大片来。若是有风吹过,空气中便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紫苏味儿。
紫苏,古时也叫“荏染”,与“荏苒”同义。早在《诗经》中就有“荏染”的描述。比如《小雅·巧言》:荏染柔木,君子树之。再比如《大雅·抑》:荏染柔木,言缗之丝。紫苏的生长,通常都是一年生的,紫苏每每长成,这一年也就过去了,古人用这种景象来形容时光的流逝,草木的枯荣兴衰。
曾经有一个故事,说有一个人随意撒下一把紫苏的种子后便出远门了,等到他再回到家的时候,紫苏已经枝繁叶茂,蓬勃生长了一院子,让他大为惊讶。他不由得感慨时光流逝,犹如这繁茂的紫苏一样,在不经意间就悄悄过去了,这也许就是时光荏苒的来历了。
儿时放学后除了玩还是玩,没有作业,没有电视,更没有手机。房前屋后的花花草草就是最好的玩伴。特别是那块紫苏,一放学总爱在她旁边走来走去,闻着一种特别的味道,感觉心清气爽。看着她开始长出指甲盖大小的心形叶瓣,渐渐长成手掌般的叶子,从一两株到一大片,就觉得紫苏就是计量时光的。
春来时,老屋前后地头沟边,花草中总会点缀着紫苏的嫣嫣紫紫。她个儿并不显眼,叶儿尖尖。偶尔吹过来的风,就掀起了她紫红的羞脸,露出背面的浓翠。
春雨不时地下,打在她张开的叶面上,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雨中,弥漫在空气里,与春的碧绿融合成一方乡土的气息。她在不断攀升的气温中一点点长大,柔嫩的叶渐渐变得粗壮,细长。颜色也由浅青变成淡淡的紫色。
每年夏天,母亲总会做几坛豆瓣酱。精心挑选好胡豆,上磨碾碎。上蒸笼,蒸半熟。去野外砍一些黄荆,覆在上面,豆瓣生成黄霉。一周后,简单淘洗下放进专门晒酱的坛中。待三四周后,母亲就会去采一些紫苏叶来,洗净后放入豆瓣酱中,以防变质。此时,紫苏那种特有的味道便浸入豆瓣酱中了。
此后的一年,掺有紫苏的豆瓣酱便成了母亲做菜必不可少的佐料。有时,直接去老屋旁摘上一把新鲜的紫苏叶,放进快煮好的腊肉中,一股带着紫苏香气的腊肉香惹得我们几个馋涎欲滴。
深秋时的紫苏也就到了花谢籽落的时节。紫苏的籽儿也成熟了,与秋日的阳光一起,随风飘落至四周,待明年又会生出更多的紫苏来。到了冬天,紫苏就只剩下干枯的枝干,枝顶依旧挂着串串空空的小小铃铛。有时,母亲会把紫苏连根拔起,然后捆成一小捆,晾晒在屋檐下。若是家里人感冒了,就将它剪成一节一节的,和着红糖还有姜片熬成水喝下去,有缓解感冒的功效。
后来,每次离开老家的时候,母亲总是要我带上几袋干紫苏叶,再就是豆瓣酱。干枯的紫苏是紫灰色的,每当我看到它时,总会想起故乡,想起母亲不舍我离开的泪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