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红薯凉粉
□ 秦继芳
寒风瑟瑟的晚上,我路过夜市,不知何时,那家卖凉皮稀饭的摊上多出了煎炒凉粉的锅灶。看着热气腾腾的红薯凉粉在锅里“嗞嗞”作响,我心头不禁一热,想起了母亲做的红薯凉粉。
我的老家地处中原,一条沙河绕村而过,河两岸的沙窝地里遍种红薯。每年的霜降前后,正是红薯收获的时候。这时,母亲总是把刚刨出来的红薯,装上几篮子,吩咐我们姐弟先抬回家,用清水冲洗干净后晾着,等她晚上有空时再料理它们。
晚上,家里热闹得像赶集市一样,连左邻右舍都跑过来帮母亲料理这些新鲜的红薯。我也跑前跑后给母亲打下手,拿擦红薯的擦子、端盆子、掂水桶……所有的器具都准备好后,母亲坐下来,把擦子支在水桶上,拿起一个个肥硕的红薯,把它们按在擦子上,“噌噌噌”地擦起来。
红薯顺着擦子上的无数个圆孔变成碎渣,落在水桶里。擦红薯是个力气活,母亲擦上一会儿红薯,就要甩一甩手臂。这时,我就跃跃欲试,拿起一个红薯,接替母亲擦起来。一个红薯还没擦完,就感觉胳膊又酸又疼,我便丢下红薯,到一边玩去了。邻居轮流上场帮母亲擦红薯、换水、过滤淀粉……
在邻居的说说笑笑中,几箩筐的红薯很快就擦完了。过滤出淀粉的红薯渣静静地躺在盆子里,等待着第二天一早蒸渣馍用;红薯淀粉则渐渐地在水里离析、沉淀。
第二天清晨,母亲把一口大铁锅架在锅台上,父亲提上几桶水注入到大锅里,我坐在锅台前,负责烧柴火。水烧得冒泡时,母亲把勾兑好的乳汁状淀粉慢慢续入锅内,淀粉和水很快交融在一起,父亲则拿着一把大铁勺不住地在锅里翻搅着。慢慢地,淀粉和水不分你我,搅成一团,越来越黏稠,并且开始在锅里“扑哧扑哧”地冒着泡泡。
终于,母亲吩咐我不用再往灶膛里添柴火,父亲也逐渐减慢了翻搅的速度。这时,一锅弹润透明的红薯凉粉就在弥散的热气中,散发出诱人的醇香。
母亲把做好的红薯凉粉盛在准备好的几个盆子里,压平、冷却后,用刀切割成块状,然后分装在盘子里,吩咐我们姐弟给左邻右舍送过去。红薯凉粉可凉拌、可煎炒,我们一家人最喜欢吃煎炒的红薯凉粉。
一大块红薯凉粉被母亲改刀成薄薄的片状备用,平底锅烧热后加入适量菜籽油,放入凉粉煎炒至两面焦黄时,倒入豆瓣酱翻炒,起锅时撒入葱花、蒜末,那味道真是香!
我端上一碗炒凉粉,不等热气挥散,就急切地舀上一勺送入口中,那滑溜软糯又因为食物的滚烫而难以捕捉的美好滋味,瞬间在我的舌尖上弹来荡去。母亲看见我微抬下巴,张着嘴巴,借凉气冷却口中凉粉的热度时,总是笑我是一个馋嘴猴。
时间过得真快啊,如今我离开老家都好多年了。此时,我闻到空气中炒凉粉的焦香味,脑海里浮起母亲笑我的模样,就不由自主地走到卖炒凉粉的摊位前,要了一份炒凉粉。
果然,这碗热气腾腾的炒凉粉唤醒了我沉睡多年的味觉记忆。在灯火迷离的街头,我想念起故乡,想念起母亲做的红薯凉粉来。